第13章(11 /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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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姥静静地听完,然后慢慢地抬头看着阿娃,仿佛在告诉她,该你说话了!
  阿娃脸上顿时出现了异常复杂的表情——畏惧、歉疚而又痛苦,那是有一句话,能不说最好不说的神气。
  郑徽陡生疑虑,视线不住在李姥和阿娃脸上扫来扫去,看到李姥,李姥木然平视,假作痴呆;看到阿娃,阿娃把眼光避了开去。
  终于,她以干涩的声音,吃力地吐出来一句话:“一郎,我不跟你到成都去。”
  郑徽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猛然跳了起来,大声问道:“什么?”
  “一郎,一郎!”阿娃惊惶地摇着手说,“你坐下来!听我说。”
  郑徽对阿娃的性情,已摸得很熟了。他知道她说出一句话来,不会轻易更改——于是意识到一场艰难的争辩已经开始,自己先得沉住气,所以姑且听她的话,点点头坐了下来。
  “一郎,你说的话——你许了我的话,我每一句都记在心里,我知道你的心,但是,我除了感激以外,只有怨自己的命。你是‘五姓’家的子弟,光凭你的门第,就该娶一位名门淑女——”
  “你不要说了!”郑徽粗鲁地打断她的话,“门第跟我丝毫无关,我不是靠了门第才有今天的。”
  “一郎!”李姥接口说,“你心是好的,我们母女都知道。你说要明媒正娶,把阿娃带到任上,只怕这一位大媒就找不到。大唐开国,一百三十多年,你听说过哪位少年科甲的新贵,明媒正娶过我们这种人家的女儿?也没有哪个敢冒冒失失来替你做这个大媒。一郎,荣华富贵,你的好日子都在后面,就舍了阿娃,好好上任去吧!”
  她的一番话,郑徽一句也听不进去,可又一句也驳不倒。的确,以当时社会的礼法、习俗,像他这种身份,要请个有地位的人来说媒,娶阿娃为正室,会被传为笑谈。这些难处是他以前所未想到过的。但此刻想到了,并不能让他知难而退,他的一片诚心,海枯石烂都不会更改,只是这些早该想到的难处,而竟未想到,以至于让李姥一驳,便无话说,倒像是拿一桩明知道办不到的事,故意来哄人,变成画饼充饥,口惠欺人,这不是屈煞了他的本心?
  一想到此,郑徽急得满头大汗,恨不得有把快刀,开胸剖肚,把他一颗鲜红如火的心,拿出来给李姥和阿娃看个明白。
  “姥姥!”郑徽忽然想到一个办法,不管它行不行,就先说了出来,“反正我过去的那一番顿挫,皇帝大概也知道了,索性说个明白,请旨准我正娶阿娃。”
  “这千万使不得!”李姥可也有些着慌了,“良贱不得通婚,律有明文,你冒冒失失奏上一本,会闯出大祸来。”
  “这也顾不得那许多了。”郑徽想一想,已发现他根本还不够专折言事的资格,但为了表明心迹,不能不故意那样说。
  “一郎,这你可不对了!好不容易才巴望到你有这一天,就这么不顾别人的心血,随随便便把自己的前程毁了?天威不测,你可别当儿戏,刚刚做官,不替皇上办正事,先忙着自己娶亲——可又门不当、户不对,你倒想想,皇上会不会恼你?”
  一番义正词严的教训,把郑徽说得哑口无言,只是搓手顿足,不住叹气。
  阿娃知道,李姥至多只能把他说得口服心不服,情感上的事,只能慢慢劝解疏导,光讲道理是没有用的。而她,又有些话不便当着李姥说,所以拉了郑徽一把,使个眼色,示意他回到自己屋里去谈。
  这也正是郑徽的希望,他跟她一样,觉得有许多话不便当着李姥说。于是,匆匆站了起来,满脸懊恼地回到他俩的卧室里。
  阿娃却一时不进来,有了李姥的两百贯钱,她有许多事要做,站在廊下跟张二宝和绣春商议准备长行的车马以及途中要用的一切行李器具,又要买料子,做官服,琐琐碎碎的,仿佛讲一夜都讲不完。
  郑徽在里面等了又等,真的不耐烦了,冲了出去,脸红脖子粗地嚷道:“走不走得成,都还不知道,瞎起个什么劲!”
  张二宝不明白郑徽何以发脾气,直着眼发愣,绣春也有些害怕,只阿娃神色泰然地对绣春说道:“你陪一郎去说说话,解解闷,我就来!”
  绣春约略听得他们在李姥屋里,大声争执,却不知道为什么闹别扭,所以嘴里应答,心里却存着戒心,只温柔地向郑徽笑笑,然后半带顽皮地把郑徽拉了进去。
  “一郎,做什么这么不高兴?”
  “唉!”郑徽重重地叹了口气,颓然坐在床沿上说,“你倒好了,我可惨了!”
  “怎么叫我好了,你惨了?”
  “你跟你的周郎,一双俩好去过日子,我是孤家寡人一个,充军充到天高地远的四川去,岂不惨了?”
  绣春默然。她早知道了阿娃的想法,心里很替郑徽难过。又想起年前李姥曾问过她,将来愿意不愿意跟了郑徽去,她心里万分愿意,却害羞不肯明白表示。以后,意想不到地,会有周佶出现,轻轻易易把她的终身大事改变了,否则,一路上风霜雨露,对他多少也还有个照应。
  一想到此,她有无限的歉疚,再想到她原该有跟他同衾共枕的缘分,便又禁不住自己害羞!
  绣春尴尬的脸色,触发了郑徽的一些回忆,怪不得阿娃曾说,在他出仕外放时,叫绣春伴从。李姥更是在他为周佶和绣春撮合时,一再警告他不要后悔,原来她们母女早就有了定议,准备拿绣春来代替阿娃。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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