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2 /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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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想到进士刚及第时,在赴主司府第谢恩时,途中阿蛮赠花为贺,他回来告诉阿娃,她曾问他,对阿蛮到底如何?看来早在一两年前,阿娃就已拿定了荐人自代的主意了。
  这是什么缘故呢?郑徽开始发现事态严重,他的心反静下来了,认为要好好想透彻了,再跟阿娃谈判,才有效果。
  于是,他问绣春:“你知道不知道,小娘子为什么不愿嫁我?是不是另外有了心上人?”
  “啊,一郎!”绣春像是大吃一惊似的,“你说这话,要遭雷打的呢!”
  郑徽也觉得那样说法,几乎构成了对阿娃的亵渎,但为了要逼出绣春的真话,他不能不用激将的手段。
  “那么,你说,是为了什么?”
  “我不大清楚。”绣春强调着说,“我真的不大清楚。我也探过小娘子几次口气,她总是长叹一声,摇摇头说:‘事情太难!’也不知道难在什么地方?”
  “你猜猜看呢?”
  绣春想了一会儿,抑郁地说:“恐怕还是我们这种人家身份的缘故。那次为了皇帝赏你的医书,小娘子跟姥姥大吵一架。”
  “噢,我一点不知道。”郑徽异常关切地问说,“到底怎么回事?绣春,你快说给我听!”
  “那天,宫里派了人来,小娘子设下香案跪接——”绣春把当时的情形,以及李姥所谓的“奉旨从良”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
  郑徽听在心里,又感激,又难过。阿娃真是受了太多的委屈,她何必要那样屈辱自己,自称是他的侍妾,她可以说是他的嫡妻,她有这份资格这样说,然而她不!这是为了什么呢?
  这是为了礼法和习俗,为了尊重他的门第和身份,为了爱情和他的声名和前途,不愿因此惹起非议,以及其他可能发生的纠纷。
  “这太不公平了!”郑徽大声地说,“绣春,你要帮我劝劝小娘子和姥姥,我非娶你家小娘子做嫡室不可!”
  绣春点点头,不住答应着:“我帮你,我帮你。”
  然而,绣春只能找到适当的机会从旁进言,正面的折劝,能够说服阿娃的,还是要靠他自己。他一直在想,阿娃可能以为“郑徽侍妾”的身份,已经上达天听,不可更改,而又不甘于真的居于妾媵的地位,所以才有那样决绝的表示。
  因此,这晚上灯下相对,郑徽一开口就说:“阿娃,你要说真心话!我不知道你有在内监面前,屈辱了自己身份的那回事。这没有什么,你别把它摆在心上。只要我承认你,尊重你,那就行了。”
  “你错了!”阿娃平静地说,“我不是以退为进,向你争身份。”
  “无所谓争身份。我本来就要给你这样的身份。阿娃,”郑徽激动地说,“你这是投胎投错了地方。除了这一点,你的德、言、容、工,跟高门名媛、朝廷命妇相比,有过之无不及。你不要妄自菲薄,你的身份尊贵得很。”
  “谢谢你!”阿娃隔着几案紧按住他的手,心底的温暖,通过掌心,传给郑徽,“你常说,得一知己,可以死而无憾。我现在就有这样的想法。一郎,”她忽又歉疚地说,“你一定要原谅我,我有双重的责任,对你,算有了一个交代;对姥姥,我的责任还很重!”
  “你的话,至少有一半我不能同意,你对我有什么责任?要说责任,就是对咱们彼此的感情负责,你这样撇下我,我,我觉得你是不负责任。”
  “这就是我觉得对不起你的地方,可是,我没有办法。”阿娃黯然地低下头去。
  “什么叫没有办法?奉养姥姥,不光是你的责任,我也早就说得明明白白了!我不懂姥姥为什么这样固执?她不肯住在署里,另外找房子,还不行吗?”
  阿娃默然。因为她觉得他不了解她们对生活的想法和看法,也跟他说不明白,不如不说。
  郑徽却以为说中了要害,打动了她的心,便又起劲地接着往下说:“中国自古以来,就是妻以夫贵,有我尊重你和姥姥,没有人敢说一句话。而且,离开了长安,也没有人知道咱们的底细,怕什么?”
  “我不是怕。飞上枝头做凤凰,我梦里都会笑醒。可是,一个人有一个人安身立命的地方,不可强求。”
  “我不懂你的话。难道只有三曲才是你跟姥姥安身立命的地方?”
  这句话才是对阿娃罕有的屈辱!那好像说她自甘下贱,乐于终老娼家。然而她也知道他只是口不择言,绝无丝毫侮辱她的意思,所以强忍心中的剧痛,还得委婉地解释:“一郎,你我跟姥姥不同,她历尽沧桑,一切荣华富贵,都引不起她的兴趣。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境遇,换一个地方就会觉得什么都不对劲。譬如说,那天你去见皇帝,弄得汗流浃背,换了宰相大臣,就不会那样子……”
  “这是我还不习惯的缘故。”郑徽抢着说道,“多见几次皇帝,像周佶那样,司空见惯,就不同了。”
  “不错。可是姥姥那么大年纪,没有办法叫她去养成另外一种生活习惯。”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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