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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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厂长虽然不善接活,在生产上却经验老道。前道排四个人,中道四个,后道两个,辅助工两个。辅助工负责小烫、拉布、裁剪,前道做领子开袋子做袖子,中道装领子装袖子。后道完工成品,到了下午三点,前道中道就全部去帮忙做后道。每天下班前十分钟集体开始包装。出乎景生的意料,因为南红对质量要求蛮高,以往一个缝纫工一天只能出二十几件衬衫,在曾厂长的安排和熟练工们的默契配合下,做出了四十件的人均产量,一天四百件轻轻松松。
  自家工厂做自家牌子的货,好处在于加工费的定价肯定比行价要低一点。景生和曾厂长核算了大概成本后,把衬衫的加工费定在了一块,连衣裙五毛。如果一天完工四百件衬衫,就有四百的营收,减去人员工资、租金水电、伙食费,还能有两百六左右的毛利。像连衣裙虽然加工费低,但人均一天能出八十多件,一天下来也有两百出头的毛利。关键是要有产量撑起来,没有订单就都是空的。
  这点却也难不倒景生。去年quartet在香港投放的广告很有效,节后就在九龙和旺角的两家中等档次百货商场里铺进去了专柜,品种款式不算很丰富,但风格靠拢戴安娜王妃的日常穿着,不拘泥于模仿顶级品牌,黑白灰三色很出挑,办公室能穿,上街也能穿,裁剪有自己的独到之处,不是衣服挑人而是衣服衬人,比日本货多了大方潇洒,比欧洲货又更平易近人,加上知名女明星代言,不少都市丽人从中环跑来扫货,也算是本土新晋知名品牌,销量喜人,出口东南亚的订单也排满了。
  广州十三行里南红以前打交道的几位批发商,这几年鸟枪换炮,一边做批发,一边整合货源,合伙在北京路开了家看上去很豪华的精品店,生意十分火爆。他们应南红的邀请去了趟香港,见过方老板,回来就开始批发零售双管齐下。二月里光夏装的四款衬衫就跟景生订了一万两千件,看到订单合同的传真件时,曾厂长以为自己多数了一个零。华亭路多选了两个款式,每款只订了两百件的量。算一算一万多件的产量,曾厂长开始发愁工厂太小吃不下。光衬衫要做一个月,其他货只怕要来不及。
  景生却胸有成竹,在车间里开了一趟职工大会,问大家有没有愿意晚上七点来加四个钟头班的,改拿计件工资,一件衬衫四角洋钿,一条连衣裙两毛,厂里另外提供一顿免费夜宵,不吃夜宵的可以领一块钱的餐贴。
  阿姨妈妈们算起钞票来顶顶快,半天人均能做二十件衬衫,挣八块,平常上一天班才赚六块,待在家里还要洗碗收拾房子服侍老小,不如来赚这个钱,再省下夜宵,嘿,一个月多赚两百多,一年就多两三千。一时竟人人踊跃抢着加班。曾厂长打心眼里佩服这个年纪轻轻的顾总经理,简直是人精啊。
  看到生产计划表上第一个月的产量,曾厂长松了口气,王主任在办公室里也笑得合不拢嘴,他就知道顾景生这个小滑头肯定有花头,光这这张表上的产量,一个月做了一万三千件衬衫,一万五千多条连衣裙,加工费两万出头,真金白银全部到了帐,关键是再怎么算也有百分之五十的毛利。这么家小破厂,以前效益好的时候一年赚三四万,现在直接翻了三倍,关键是每年还给街道增加了几十万的经营收入,创造了十几个工作岗位,真是大家好真的好,干得漂亮!
  北武和斯江盘了一晚上帐,笑称景生是顾扒皮,偏偏他在万春街名声邪气好,这几天总有空闲在家的阿姨上门来问顾阿婆服装厂还招不招工,又将信将疑地打听:“吴春芳、陆宜兰真的一个月能领到四百多块洋钿?”
  顾阿婆哪里晓得,含糊不清地打马虎眼糊弄过去,回头一问景生,想了想:“你们厂里的中饭要么包给我跟斯江阿娘算了?十几光人哪里用得着六十块一天的小菜钱?你现在给烧饭阿姨多少钞票?一百五?那你也给我和阿娘一百五好了,菜钱一天五十,保证你们吃得好吃得饱。”
  一家人哈哈大笑起来。顾阿婆纳闷地问:“你们笑什么?真是!现在厂里一天省十块,不就有六块是我家的?还笑?我看你们都是傻子。”
  陈斯好眨巴两下眼,忧伤地看向顾念:“虎头,现在家里就只我们两个吃白饭的了。”
  顾念自豪地挺起胸:“我是顾两碗!我吃两碗饭!”
  第332章
  这个春天里,顾家人人都很忙。
  顾东文的afp指数春节后开始反弹,但反弹力度不大,还维持在三位数,一个月上升一百多,他觉得不能再拖了,四月中只说景洪的房子和地得去收拾,决定过了劳动节就出发。
  “吾不是个东西,老娘侬就覅惦记吾了,当没养过吾,”顾东文笑嘻嘻地拉起顾阿婆的手摩挲了两下,往她手上塞了一个金镯子,“十几岁的时候,我吹过牛皮,说要给你买一对金耳环加一只金戒指,现在这点小东西拿不出手了,这个镯子纯金的啊,你咬咬看——”
  顾阿婆“啪”地一巴掌抽在他手上,怕打疼了他,又在他手背上摸了摸,忍着泪接过镯子真的咬了一口,搁在掌心里颠了颠。
  “得有一两重吧?我去称称看。”
  顾阿婆起身去五斗橱里拿小电子秤,手抖得厉害,怎么也拉不开抽屉,两根指甲咔地裂了。眼泪水落在衣襟上,蓝色棉布上晕出了黑色的圆圈。
  顾东文带着笑默默看着老娘的背影。
  “真的将近一两,花了几个钱?”顾阿婆把镯子套上手腕,笑着走回来,抹了把泪,“要是不上千,我不肯的啊,你老子当年就欠我一个镯子,父债子还——”
  话到底没说下去,她猛地把顾东文的一双手死死捏住,无声地抽泣起来。
  顾东文一手的热泪滚烫,他垂下眼,喉咙口紧得发疼。
  “嗐,今年黄金一直在跌,景生上个礼拜看到只有五十二块一克,春节前还六十五呢,就快点买了一只,父债子还嘛,伊讪有数额。”
  顾阿婆抽了抽鼻子,松开儿子的手:“造孽,反正都是造孽,你就是个来讨债的王八羔子!”
  “是,我不是个东西。”顾东文这句却用了扬州话。
  顾阿婆也用扬州话哭道:“泼策鬼!假好呢?(呸,怎么办呢?)你没得良心!明明是我肚子里落下来的肉,最后一面也不让我见?我造了什么孽?你爸我当年就没见到——”
  顾东文笑了笑,他被癌症折磨得不轻,笑起来时,后背能感觉到胸腔的鼓动,呼吸也有点困难。
  去景洪的时间定了下来,善让雷厉风行地看了一个礼拜的房子,选了两处觉得合适的,带了一大家子去看。
  麦琪公寓在复兴西路和乌鲁木齐中路上,是带电梯的老公寓,一九三七年造好的,最嗲的是四楼这一层只有这一户人家,两百十七个平方米,两个卫生间。厨房只比次卧小一点点。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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