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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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于是赵登科回营禀报范时绎,赵登科不抓住他已经奇怪了,更奇怪的是,范时绎亦不抓他,只命赵登科继续跟踪诱问,而那人也就说了“实话”。
  他说他姓蔡,是正黄旗属下,父亲已死,长兄蔡怀瑚袭了庄头,二哥叫蔡怀琏,三哥叫蔡怀琮,弟弟叫蔡怀珮,他本人叫蔡怀玺。又说庙神告诉他两句话:“二七便为主,贵人守宗山。”范时绎认为此人既非酒醉,又未病狂,而怪异诞妄如此,本想拿他驱逐出境,又怕他到别处去妖言惑众,所以暗地里严行监视,奏闻请旨。
  哪知就在此时,十四阿哥派人将这个蔡怀玺送到范时绎那里。范时绎不收,派一个把总华国柱将他送回汤山。到了晚上,十四阿哥派人来说,这是一件小事,不奏报皇上了。应该如何处置,请范总兵瞧着办。
  原来皇帝想坐十四阿哥一个谋反大逆的罪名,才能将他守陵的差使撤掉,调回京来,加以幽禁。但十四阿哥已知道皇帝的用心,谨言慎行,防范甚周,无可奈何之下,皇帝只好使出买凶栽赃的无赖手段了。
  于是由亲信侍卫跟内务府商议,找到了蔡怀玺这么一个妄人,撞到汤山来跟十四阿哥纠缠。那喇识破奸计,根本不理。赵登科以及他的长官把总华国柱都是知道这件事的,范时绎不必说,早就奉了密旨,所以故意纵容蔡怀玺,任他在外游荡。照常理来说,不管蔡怀玺是真的来投“真命天子”,还是有失心疯,反正只要说什么“二七便为主,贵人守宗山”的话,便当逮捕审问。如今大反常态,益见得作奸作伪,是有预谋的,不过手段拙劣如此,令人齿冷而已。十四阿哥属下抱着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的态度应付此事。蔡怀玺技穷无奈,便写了张字帖,硬闯十四阿哥府里去耍赖。
  十四阿哥手下不打他、不骂他,只将字帖前两行裁去,连蔡怀玺一起送给范时绎。纠缠到此,实在无计可施了,范时绎只好将经过情形,详细奏报,虽不敢明说蔡怀玺的真正身份及来意,不过吞吐其词,明眼人一望而知,内有蹊跷。
  皇帝一看十四阿哥将字帖前两行裁去,根本不涉做皇帝之事,要诬赖都诬赖不上,便朱批指示,已另派人前来审理。蔡怀玺不妨抓起来审,“二七便为主”这一句,“你只作不知,从蔡怀玺口中审出就是”。这是皇帝教大臣用买通盗贼诬赖的手段,去害同母的胞弟。
  过不了几天,京中派来三名钦差,一个贝勒满都护,其余两个都是御前大臣。将蔡怀玺拘来一问,自道曾向十四阿哥府中投书,细问他字帖中的言语,拿出来与十四阿哥原送的字帖核对,少了二行,是“二七便为主,贵人守宗山,以九王之母为太后”这几句话。
  于是,满都护便传十四阿哥来问话。皇帝派满都护为钦差,就因为他是贝勒,而十四阿哥此时已降成贝子,爵位低一级,如果不来,便可坐以抗命之罪。十四阿哥知道皇帝的用心,所以来了。
  来是来了,却将范时绎跟满都护狗血喷头地痛骂了一顿,同时揭破一个秘密。
  十四阿哥指出,蔡怀玺经常受把总华国柱的招待,饮酒食肉,谈笑甚欢,所以蔡怀玺是范时绎指使出来的!他又责问范时绎,何以不办蔡怀玺,算不算包庇纵容?
  此言一出,满都护的态度大变。他是恭亲王常宁的儿子,跟十四阿哥是嫡堂弟兄,他不说话,马尔赛、阿克敦在地位身份上,对十四阿哥就无法作任何严格的要求。因此,原来设计的利用满都护来箝制十四阿哥的计划,完全落空,范时绎被骂得窘迫不堪,所以对满都护大为不满。
  及至复奏,勉强替十四阿哥安上的罪名,只是“奸人投书,并不奏闻”。皇帝不能办他重罪,只命在寿皇殿外,造屋三间,将十四阿哥幽禁。他有四个儿子,长子已为皇帝所笼络,次子很孝顺父亲,皇帝下令拿他跟父亲拘禁在一起。
  除此以外,凡与皇帝不和,或者皇帝所忌的弟兄,几乎都没有好下场。皇长子直郡王,雍正十二年幽禁而死,年六十三岁,以贝子礼下葬。
  皇二子,也就是废太子,早在雍正二年年底,便已死在咸安宫幽禁之地,追封为理亲王。
  皇三子诚亲王,一向为皇帝所忌,先是拿他的门客,主修图书集成的陈梦雷充军到辽东;雍正六年,将诚亲王以“贪利”的罪名,降为郡王;八年二月复晋为诚亲王;但三个月后,就借故论罪,削爵拘禁于景山永安亭;又两年死在幽所,以郡王礼下葬。
  皇五子恒亲王是九阿哥的同母兄,也是宜妃的长子,为人谨慎小心,总算平平安安,但抑郁寡欢,与诚亲王同年同月同日同时死,一直成为疑案。
  皇十子敦郡王,在皇帝看,他亦是八阿哥、九阿哥一党,所以早在雍正二年四月,便以小小的罪名,夸大其词,将他削爵幽禁,到今还在高墙之中。
  皇十五子在十四阿哥召回京后,封为贝勒,代守景陵,八年二月晋为愉郡王,但守陵等于放逐,所以第二年就抑郁以终。
  最骇人听闻的是皇帝的第三子,实际上亦就是皇长子弘时,在雍正五年八月初六,突然暴死,传说是皇帝所杀。
  上谕中只说皇三子弘时年少行事不谨,削爵除去宗籍,接着便宣布了弘时的死讯,其时是雍正五年八月初六。
  弘时之死,引起了许多流言。一说是他为人耿直,对于皇帝诛除异己、屠戮手足,颇有反感,一次公然批评皇帝做得过分,以致奉旨赐死。
  又一说是弘时秘密加入了天主教。而为皇帝所痛恨的贝勒苏努,全家皆奉天主。皇帝降旨干预时,竟然表示:“愿甘正法,不能改教。”此时苏努以“涂抹圣祖朱批奏折”的罪名,为刑部定罪“应照大逆律,概以正法”。于是弘时为苏努求情,说苏努的子孙有四十人之多,如果一概正法,未免过苛。又说信教亦不算不忠,孝庄太后不就以汤若望为教父?再一追问,原来弘时亦已受洗。皇帝勃然震怒,认为非采取决绝手段,不能将自己的地位凌驾于天主教之上,所以一面以苏努子孙“多至四十人,悉以正法,则有所不忍,倘分别去留,又何从分别”为词,“暂免其死”;一面杀了自己的儿子,以为大臣再入天主教者戒!
  又有一说是,弘时与他的弟弟弘历不和,泄露了弘历的秘密。弘历在皇帝心目中,至重至宝,因为先帝曾称许弘历“福大过我”,皇帝认为这就是先帝默许他大位的明证。若非如此,弘历之福,何能大过祖父;起码也要做了皇帝,福气才能跟祖父相提并论。而要弘历做皇帝,自然又非让弘历之父做皇帝,统绪才能相接。
  因此早在雍正元年,祈谷大祀礼成,皇帝便召弘历入养心殿,将祭品中的神胙,特赐一器,暗示付托之本,让他承福受祚。
  到了这年秋天,皇帝在乾清宫西暖阁宣谕满朝文武,道是:“皇考在日,曾经降旨给你们诸大臣,在万年之后,一定选一个坚固可托的人,为你们做主,一定会让你们心诚悦服。我自即位以来,上念列祖列宗付托之重,夙夜兢兢,唯恐不克负荷。从前我在藩邸时,待人接物,无猜无疑,饮食起居,不加防范。但是那时候未任天之重,今类比昔,哪里可以疏忽?”
  接着又说,先帝为了二阿哥之事,大为忧烦。惩前毖后,他不能不预作筹划;只是先帝已有不立储的指示,所以他不能特建东宫。不过,皇位的继承人,他已经选定,亲笔写明,封在锦盒之中。这个锦盒摆在乾清宫世祖御笔“正大光明”这块匾额后面,这是全宫最高之处。锦盒也许摆在那里几十年,也许几个月。只要他一死,受顾命的大臣,就得立刻将锦盒取下来,照他指定的皇子,拥护即位。
  不管他此举的作用是暗示储位已定,还是当时手足之间,情势险恶,深怕一旦遇刺,继位无人,但大家都相信他所写的名字是已被封为宝亲王的弘历。
  到了雍正五年,凡是反对他的弟兄及大臣,死的死,幽禁的幽禁,最后连他亲生之子,在他认为不能再留在世上时,亦像太祖杀长子褚英那样,毅然决然地处死。乾坤大定,皇位已如磐石之固,可是另一桩恼人之事发现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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