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7 /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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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朱真与朱太太又复入内,将一切情形告诉了刘虹。她恋恋不舍地说:“丢下表姐走了,怎么行?”
  “唉!”朱太太不以为然地说,“暂时分手几天,你何必这样?来,我们先吃饭,吃完了再说。”
  匆匆饭罢,为了不惊动邻居,都不敢高声说话,同时也不知从何说起。一切是那么仓促,一切是那么茫然,只有默默地接受冥冥中的安排。
  好不容易挨过三更天,沈福在堂屋里轻轻叩了两下板壁,朱真便站起身来说:“是时候了!”
  “表姐,”刘虹忽然掉下眼泪来,“我真舍不得走。”
  朱太太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好不是滋味,不过她不能不强自支撑,便拍拍刘虹的背说:“好好走吧!你们到了那里,我跟着也就来了。”
  “是!”刘虹拭一拭泪,默默地走了出去,手里提着一个包裹,阿云提着一只藤箱,朱真手里什么都没有,跟着沈福在黑影里出了大门。连道声别都没有,因为怕邻居听见。
  杭州十城门,旗营靠近西湖,所以将军衙门的车子停在清波门,而海宁、乍浦是在东面,所以摸索着上了车,一开城门,绕道往东,彻夜急驰,轮走如雷。朱真颠得屁股都疼了,而心里却是怀念着刘虹,别震动了胎气。
  到得天明,到了一座小城。沿着运河往北,进南门不远,车子停了下来。朱真下车一看,是个围墙完好、内中瓦砾遍地的废园,正待动问时,只见沈福匆匆奔到后面那辆车旁,连声喊道:“阿云,阿云,快扶下来!”
  朱真这才发现,四下无人,是换车的极好机会,因而也上前帮忙。等阿云探头出来,立即伸手扶住,轻轻向怀中一带,等于是拖了下来的。及至刘虹出现,他可不敢用对待阿云的办法,怕把她拖得摔一跤,所以用很清晰的声音说:“我抱你下来!”
  于是刘虹略张双臂,朱真拦腰一抱,抢步进入废园,掩在里面围墙下。只听车声辘辘,由近而远,复归寂静。
  朱真长长地透了口气,细看刘虹,只见她首如飞蓬,神情委顿,不由着急地说:“你怎么了?可千万病不得!”
  “没有,没有什么!歇一歇就好了。”刘虹问道,“沈福呢?”
  “到外面去了!大概是在等车子。”阿云答说。
  “要等到什么时候?”刘虹有些焦急,“叫人瞧见了怎么办?”
  “瞧见了也没法子。”朱真答说,“只好说是逃难的。不,逃荒的。”
  话刚完,围墙缺口处人影一闪,刘虹眼里闪露了光芒,轻声对朱真说:“你别响,我来应付。”
  就这时人影已清楚地闪现了,前面一个四十来岁的读书人,后面跟着一个小厮,提着两只鸟笼。那人步态安详,真仿佛来遛鸟似的。
  “尊驾贵姓?”那人问朱真。
  “你问她!”朱真指着刘虹说。
  “杨大爷,你不认识我吧?”刘虹问。
  “怎么,知道我姓杨?”
  “在西安,我在屏风后面看见过杨大爷。”刘虹说道,“杨大爷还记得记不得,那天你喝醉了,宿在书房,伺候你的,就是我的丫头。”
  原来此人就是杨介中。自从劝年羹尧急流勇退,不见采纳,便趁岁暮回乡的机会,一去不返西安,年羹尧倒很念旧,专差送了两万银子给他,使得杨介中既感且惭,却不知如何报答。
  及至年羹尧事败,贬为杭州将军,江湖盛传他“一夜连降十八级”,穷乡僻壤,都在传说年大将军的新闻。入山极深,足迹不履城市的杨介中,方知自己劝他的话,真是不幸而言中。感念旧情,耿耿难安,所以在半个月前悄悄到杭州去看过年羹尧。
  这才真是可以托生死的国士。年羹尧想到爱妾有孕,想留下一枝根苗,也是在见到了杨介中,方始下的决心。选中朱真,以及如何脱身,如何转道,也都是杨介中的策划。
  话虽如此,他却没有见过刘虹,现在听她提及往事,唤起了清晰的记忆。那天是年羹尧从军前回来,邀他商谈进兵的方略,杨介中的献议,深为年羹尧所欣赏,频频劝酒,喝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知。半夜醒来不明身在何处,只看到一个极美的妙龄女子,蜷缩在他脚下。叫醒了一问,方知此处是年羹尧的书房,她是五姨太的丫头,名叫春红。
  “原来是五——”杨介中突然顿住,因为“五姨太”这个称呼,不宜再用。
  “我娘家姓刘。”
  “噢,刘姑娘!”杨介中看着朱真问道,“贵姓是朱?”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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