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7 /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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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妥当极了!这时候怕已到灞桥了。”
  “噢!”李姥问,“他愿意回常州?那可以放心了。他是怎么说的,骂了我没有?”
  “那自然少不得骂你两句。不过到底是大家公子,硬气得很。等阿娃一走,我跟他说了实话。你猜他怎么?”
  “怎么?”
  “他哈哈大笑。”然后刘三姨放粗了喉咙,学着男人的声音说,“李姥真是小看了人!我堂堂常州刺史的公子,难道还烦在她一个娼家不成?有话尽管好说,何必来这一套?”
  “我倒不相信,”李姥又说,“他真的舍得我家阿娃,就这样走了?”
  这话恰像是替阿娃说的,屏门后面在偷听的人,凝神息气,更关心了。
  “他哪里舍得?”刘三姨答道,“他说他就是为了阿娃,才受尽了闲气,不为阿娃早拍拍腿走了。不过他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了局。阿娃为他受委屈、苦心调停,他心里都明白,只觉得对不起阿娃,却说不出要走的话。就是到了今天,他也仍旧相信阿娃决不会撵他……”
  屏门后的阿娃无法再听见刘三姨的话,她心里充满了感激——感激郑徽对她的体谅,直到她心底最曲折深微之处。于是,她的热泪无声地流得满脸,而这流泪的感觉,也是她从未经历过的,又酸楚,又甜蜜,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舒畅和满足。
  “……自然,”她无意间又捕捉住了刘三姨的声音,“晋娘,他骂你太势利!可是也并不太恨你,说是看在阿娃的面上饶了你。”
  “谢天谢地!他只要肯回去好好读书,不负阿娃对他的一番交情,饶我也罢,不饶我也罢,我都不在乎。”李姥停了一下,又说,“这些都是闲话,我问你,送了他多少盘缠?”
  “他哪里肯要你的盘缠?”刘三姨带些冷笑的语气答说,“几百贯都在你们家花掉了,要你十来贯钱的盘缠?”
  “话不是这么说。这一路到常州,几千里的途程,吃饭要饭钱,住店要店钱,不多带点钱在身上,怎么办?”
  “怎么办?人家老家就在荥阳——荥阳郑家,一到河南,谁不知道?怕没有人照应?”
  “这么说,他就光身一个人走了?”
  “可不是?在西市骡马行赁一匹马,说走就走了。”
  “他还有行李在这里。”
  “想来他也不要了。公子哥儿的脾气,都是这样的。”说着,刘三姨取出十五贯钱钞,放在桌上说,“你拿回去吧!人家骨头硬,省了你十五贯。”
  “三姨,你收了吧!多亏你费心,我另外不预备谢礼了。”
  “笑话!”刘三姨大为不悦,“三十多年的老姐妹,你把我当什么人看了?”
  这两个积世的老虔婆,一吹一唱,把一套鬼话编得丝丝入扣,“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尚且足以拨动心弦,又何况是有意装作无意而说给有心人听的假话,自然句句都打入阿娃的心坎中了。
  她坐下来一想,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烦恼了。只有些想念郑徽,但那是一般的离情,分别也不过才半天,还不到牵肠挂肚的地步。
  这时她才想到绣春,赶快把她找了来,悄悄问她,郑徽临走之前,是怎么个情形?
  “我不知道一郎什么时候走的。”绣春答道,“刘三姨家的阿青,拉着我去玩儿,日色偏西才回刘家,听说一郎走了,刘三姨又说带我回家,到了这里才知道有这么多花样,都把我闹糊涂了!”
  这才是阿娃的莫大憾事!如果——郑徽动身以前能看到绣春,他必定有句要紧的话交代下来,而现在,让绣春把这个最宝贵的机会错过了。
  她一向待侍儿们宽厚,这时候却忍不住咬牙切齿地痛骂:“你真该死!就这么贪玩!你不想想,那时候你只知道姥姥得了急病,性命难保,居然还有心思去玩,你还有点人心没有?”
  绣春被骂得几乎哭了出来。她内心另有委屈,她并不贪玩,是阿青一个劲把她拖了去的。郑徽的事,她也隐隐约约看出来一些,只是李姥已严厉地告诫过她,叫她推说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敢在阿娃面前多嘴,李姥说过,要把她转卖给北曲下等娼家中一个最凶恶的假母,让她朝朝暮暮去受折磨。
  阿娃还是恨声不绝,然而无济于事。她对李姥是谅解了,想念郑徽的心,却一天重似一天,夜夜在灯下默数着郑徽的行程。
  数到第五天,计算着他该走到了桃林——年前她大病一场的地方,听说那里掘出来一道什么关尹的灵符,现在改名叫作“灵宝”了。
  自然,郑徽不会在灵宝,也不在刘宏藻家,在西市的凶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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