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7 /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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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面写,他一面不住在心里喊着:“惭愧、惭愧!”只有写到两次私试,高中状头,他才消减内心的咎歉,觉得是唯一可以告慰双亲的一件事。
  写完信,封好,他随手交给还在廊下侍候的贾兴,叮嘱他回到长安,托秦赤儿转请兵部的驿递,顺便寄回常州。
  时过午夜,阿娃一觉醒来,看见郑徽还在灯下独坐,便低声问说:“你还不睡?什么时候了?”
  “开元二十九年了!”他伸了个懒腰答道。
  “又是一年!”阿娃感叹地说了一句,忽然又兴奋地说,“今年这一年,该是你一生最得意的一年。”
  是的!郑徽心想,今年这一年,入闱、放榜、一举成名,然后吏部“释褐”试,一官荣身,携着阿娃一起赴任,从此双宿双飞,尽是快乐的日子。
  因此,他也兴奋了。“阿娃,”他坐在她床前说,“一回到家,就把别院收拾出来,我一个人搬过去住,还有二十天的工夫,我要把书好好理一理。”
  “好!”阿娃深深点头,“一回家就这么办。”
  年初四中午回到长安,侍儿们围着问长问短,阿娃途中得病,由于杨淮泄露了消息,全家都知道了,李姥虽没有说什么责备的话,却是面有怨色,郑徽觉得好没有意思,当天就叫家童把别院收拾了一下,一个人从西堂搬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郑重其事地焚香扫地,开始温书。李家上上下下都把它看作一件了不起的大事,等闲不敢进入别院,偶尔有人经过,连咳嗽一声都不敢,怕惊扰了他。
  地方是够静的,无奈郑徽的心静不下来!
  第一本打开的是《礼记》,贞观年间,国子祭酒孔颖达注疏的本子,一开头,“礼记,曲礼上第一”七个字,注疏便不下于三千字之多,郑徽一看头就疼了。
  再打开《左传》,这是他有研究的一部书,但了解它的精义与一字不错地背诵是两回事,特别是那些年月的数字,除了强记,没有别的办法。
  读不到两页,郑徽已感厌倦,于是他想到阿娃,“她此刻在干什么?”在调脂弄粉,还是跟侍儿们说笑?忽又想到新年正宜赌博,她们是在掷金钱、打双陆,还是玩叶子戏?
  这是毫不相干的小事,而郑徽却总是放心不下,眼在书上,心在西堂,恨不得马上去看个究竟才好。
  好几次他真的离座而起,准备到西堂去打个转再回来,却每一次都顾虑着会让上上下下的人耻笑,而终于废然归座。
  时间在内心自我矛盾、挣扎之中过得特别慢,好不容易听到菩提寺的钟声响了,他连书本都顾不得收拾,便匆匆离了别院——是他自己规定的,寺院的暮鼓声响,白天的功课结束。
  “阿娃,阿娃!”刚进西堂,他就一迭连声地喊着。
  “小娘子在里面。”绣春指着西堂东面说。
  他掀开帷幕一看,阿娃正迎了出来,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放学了,我怎么不回来?”他委委屈屈地说,“我在那里受了一天的罪,到晚了,还不许我回来啊?”
  听他说得那样孩子气,阿娃十分好笑,“临时抱佛脚,当然要受罪。”她说,“平常我总劝你看看书……”
  “好了,好了!”他最不爱听这些话,“谈些有趣的事,行不行?你们一天在干些什么?”
  阿娃也有些不悦,心想才第一天开始用功,就这样怨气冲天,倒像是什么人逼着他去受罪似的,便故意呕他:“嗯!我们这一天有趣的事可多啦,上午到菩提寺去烧香,顺便采了梅花回来插瓶,然后掷骰子,中午到姥姥那里吃饭,还行了酒令,下午做蜜饯,又教小珠唱曲,才完不久。”
  “唉!”郑徽不胜遗憾地说,“我就知道你们玩得好热闹,可惜没有我!”
  “谁叫你自己愿意搬到别院去?我们没有你在一起玩也扫兴,还是收拾收拾,搬回来住吧!”
  他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所以保持沉默。到吃饭时,喝下两杯酒,兴致才好了些,看见小珠走过,便招招手把她叫了过来,问说:“你今天学了两支什么曲子?唱给我听听。”
  小珠莫名其妙,滴溜溜地转着漆黑的眼珠,无法回答。
  “今天下午,小娘子不是教你唱曲子?”
  “没有。”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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