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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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闫阁老还会糊涂?真是稀奇。”
  “罪臣是脑子发昏了!”闫分宜惶恐道:“罪臣总想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三纲五常天经地义;臣下侍奉君上,便如儿子侍奉父亲、妻子侍奉丈夫一般,事事都要考虑周全。臣也总以为,自己忝任内阁,便仿佛是妻子居中主持家事,不但要敬爱夫君、服侍夫君,就是上下的媵妾丫头们,也是要一一照顾周到的;所以有时候心思用歪了,没有顾着朝廷的大事,反倒计较起这些琐事来了。臣罪该万死,有负圣上的深恩……”
  这一番话肉麻谄媚得不可思议,听得在旁的许阁老一阵阵的反胃。虽然将君臣比拟为夫妻是常事,但公开宣扬自己对夫君真挚热忱乃至能爱屋及乌至妾侍的无穷爱意,还是有些太突破文人的底线了。更何况,更何况这肉麻比喻中分明还暗藏险恶,心机歹毒——什么“妻子居中主持家事”?妻者齐也,你一个内阁的次辅,也配自比为君上的妻子么?夏衍夏首辅还没咽气呢!就算你将来舔上了首辅,充其量也只是个续弦!
  ——再说了,你这个老登要算“妻子”,那老子和李句容算什么?被你随意发卖的妾侍呗?
  姓闫的,你晚上睡觉别睡太死了!
  可惜,无论许阁老心中再如何不满,此时也说不出半句话来。闫分宜未必不知道这一番表白有多么恶心。但之所以这样的做作扭捏、谄媚无度,正是要以惶恐不胜的小心谨慎向飞玄真君洗刷干系——不要忘了,他闫分宜之所以沾上天书这烫手山芋,全是因为真君手抖的误操作而已,并非出自本心;他本人是从来忠爱君父、忠心朝廷,绝不敢越雷池半步的;这天书的黑锅,无论如何不能朝他身上甩。
  正因如此,闫分宜表现得越肉麻、越小心,越惶恐,便越能与天书洗净干系,顺带着还能给曾蓄意隐瞒的许少湖立个典型,又拉又踩又能献忠心,精明算计无过于此。
  飞玄真君显然领会到了闫阁老的意图,于是神色也渐渐缓和了:
  “三纲五常是天理大义,只要照着纲常办事,哪里有糊涂了的?所谓三纲本是一体,做妻子的固然要敬爱丈夫,做丈夫的也要疼惜妻子。朕疼你们这些臣子的心,也便如疼自己的妻子一般……”
  说实话,以老壁灯前几任皇后的凄惨遭遇,真要是照着疼妻子一般疼臣下,怕不是大家的皮都得紧上一紧。不过,仅剩的两位重臣还没有来得及意识到这个槽点,天书语音便及时切入了:
  【不当人也就算了,这些老登工作态度也很可疑。一天到晚批不上五十份奏疏,看久了就说眼睛疼,全部甩给新来的苦力。可眼睛疼归眼睛疼,倒下来看话本倒是看得很开心呐。
  不过说到话本,我也不得不佩服这些老登的心理素质了。你说你在国家中枢办公看话本就行了,还非得看点带颜色的;带颜色就带颜色吧,可寻常的《x瓶梅》都满足不了他们了,听说现在看的都是什么《西苑春深锁阁老》,似乎带劲得很——哎呀,在内阁读同事与皇帝的谣言本子,真亏他们有脸看得下去……
  不过吧,这大安朝民间的出版业真是发达得匪夷所思。以上次西苑宴会来算,闫许两个老登被软禁至今不过十来天,市面上居然连带绣像的本子都已经出来了,而且刻画精美,装裱仔细,堪称艺术;单就这一份效率而言,简直就比朝廷高上十倍不止——据说阁老开缺之后,内阁现在都还在夯吃夯吃慢慢调闫分宜和许少湖的值班表呢。两相对比如此惨烈,只能说太伟大了自由市场,无形的大手真是无所不能。
  当然啦,考虑到两个老登那一张皱得跟丝瓜瓤子一样的老脸,我还是要替飞玄真君委屈一二的。苦了皇帝陛下了!】
  语音日志兴高采烈的吐槽完民间大作《西苑春深锁阁老》,最后一个“了”字还在空气中袅袅回荡;猝不及防的静室已经彻底死寂了下来。
  被委屈了的飞玄真君:…………
  丝瓜瓤子一样的闫阁老与许阁老:…………
  恐怖而压抑的呆滞持续了片刻,直到有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为止——方才还大谈特谈“君臣夫妇之道”的闫分宜闫阁老两眼一翻,终于软软瘫了下去。
  第41章 勾搭
  可能是与世子一番长谈, 打破了某种幻想后大彻大悟,水平突飞猛进;海刚峰迅速过目了那些积压已久的“断烂朝报”,提出了不少可行的建议。穆祺照着建议仔细斟酌, 在奏折上一一写上票拟——喔,不对,内阁大臣写给皇帝斟酌的建议, 才能叫“票拟”, 他这充其量是给内阁大臣的建议,只能叫票拟的票拟, 简称票次方。
  第二日一大早, 穆祺带着这一大堆票次方进了宫,继续体验他煎熬的社畜生涯——先是点燃线香驱散满屋子的包子肉饼味, 再与高学士一同整理满地狼藉的公文与废纸,打扫上下;随便还得替几位轮班的重臣收检好无意中掉落的某些敏感资料(譬如《西苑春深锁阁老》的特藏版之类),辛辛苦苦把值房收拾出个模样来。
  所以说, 虽然外面都在疯传世子的飞扬跋扈,但以实际而论,世子还是非常规矩, 非常本分, 老实的在履行自己的社畜职责,并没有什么马虎粗糙的地方;甚至都没有效仿先贤公费摸鱼,吃完零食再看话本。这样的兢兢业业, 谁能不说一句忠不可言呢?
  人言不可尽信, 大抵如此。
  卯时五刻,当值的赵巨卿赵尚书准时打卡。穆祺上前行礼, 将奏折恭恭敬敬呈递上去。而赵尚书只是略略过目,便通通批阅“照准”, 原样发了回来,其动作之爽快流利,倒把穆祺给吓了一大跳——说实话,赵尚书为人圆滑阴损不在琉璃蛋之下,负责的刑部也从未闹出翰林院那捅了天的纰漏;除了早年一点尴尬的往事之外,基本没有什么漏洞可抓。撕破脸硬刚的办法毕竟不能长久,他都硬着头皮要搞点自己不擅长的利益交换了,没想到赵尚书居然不计前嫌,直接把事情给了了?
  大司寇这么通情达理的么?
  ……显然,作为长袖善舞一意媚上道德水平与飞玄真君差相仿佛的当朝重臣,赵巨卿的字典中是不可能存在什么“通情达理”的。他之所以作出这罕见的退让,全是因为昨日下值后仔细检查了世子所说的什么“文会”,而后在文会名单中发现了一个眼熟的可怕名字
  ——当年于左顺门哭谏之时,这位同僚应该就是跪在他的屁股后面嚎啕,只不过腿脚慢了一步遭锦衣卫撵上,才被飞玄真君扔到藩王府中蹉跎岁月;一别数十年之久,如今两人境遇,已经是白云苍狗,大不相同了。
  如果世子在文会闹得太过分,将来言路上波澜骤起,搞不好就能借着这条线顺藤摸瓜,扒掉赵尚书隐匿多年的底裤。对于精光溜滑不粘锅成精的赵尚书而言,这是决计无法容忍的风险。为了规避这可怕的风险,在小事上退让一步又算什么?
  做官就得唾面自干,在一点上,赵尚书向来很会自我调节。
  所以,爽快批阅完所有奏折之后,赵巨卿提出了自己的小小要求: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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