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章(75 / 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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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詹善政微微一惊,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不免发窘,搭讪着问,“你在里头,有没有吃苦?”
  所谓“里头”,当然是指刑部监狱。话一出口,詹善政不免失悔,随口抓了一个很不适宜的话题。而沈媒婆却正中下怀,监狱里的情形,自己不便先陈,难得他问起,恰好诉一诉苦。
  “苦啊,苦头吃足。”
  由此开始,沈媒婆便大谈狱中苦况,谈完她自己,又谈小白菜。而语气中不时表示,她们婆媳所遭的是无妄之灾。
  詹善政默然。心里在想,杨乃武不更是无妄之灾?如果不是小白菜诬供,又何至于有此九死一生、倾家荡产的悲惨局面。
  “詹少爷,”沈媒婆终于谈完了,又问到杨乃武,“杨大爷的一条腿,好像坏了!”
  “坏了!”詹善政想发一两句牢骚,但实在不忍责备小白菜,所以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
  “不过,杨大爷是用心思的人,行动不大方便,也不要紧。”
  “话不是这么说。”詹善政不愿多谈,急转直下地问,“你们在京里有没有熟人?”
  “哪里有?”沈媒婆大摇其头,“真正叫举目无亲,两眼漆黑。一切都要靠詹少爷了。”
  “我也很忙,自己有自己的事,你不是不晓得。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们有熟人可以投靠,最好自己想法子。”詹善政略停一下又说,“至于回余杭的盘缠,我可以帮个小忙。”
  沈媒婆发觉詹善政的口气变了。本来是一口应承,包送回余杭,现在只是“帮个小忙”,这中间出入甚大,不能不说个清楚。
  “詹少爷,救人救彻,如果是这样子,我们婆媳只好死在你面前了!”
  话说得如此严重,詹善政的心凉了!本来是想减少点麻烦,如今看来,麻烦不但不能减少,而且如不能当机立断,速作了结,麻烦还会越来越多。
  有此了解,反倒死心塌地了。凝神静思,送沈媒婆回余杭,共有三个办法,第一是仍旧拜托袁来保;
  第二是辗转去求同乡京官,看有什么便人可以带她们回去;第三是拜托会馆想办法。
  袁来保那里,大概没有什么希望;辗转去求京官,亦是很渺茫的事;只有托会馆是条路子。詹善政心想,会馆本有照料同乡的义务,而况,自备盘缠,只要出力,不必出钱的事,总比较好办。倘或不惜小费,能够在会馆司事中“意思意思”,那就更是无往不利了。
  主意是打定了,不过找哪一处会馆,犹待考量。浙江的会馆,除了全省都有份的“全浙会馆”以外,各府各属,甚至大的县份,都有单独的会馆。詹善政最熟的是“仁钱会馆”,仁是仁和,钱是钱塘,即是杭州城厢内外,所谓“附郭”的两县。这两县跟余杭县没有关系,但同属杭州府。再说,只要将沈媒婆与小白菜送到杭州,也就等于到了余杭。
  这样盘算下来,觉得事不宜迟,便起身说道:
  “我们现在就去找人。把你们婆媳俩的事,说定了它,也了掉一桩麻烦。”
  “请问詹少爷,是去找哪一位?”
  “仁钱会馆的赵司事。”詹善政说,“会馆里晓得同乡的情形,哪一个来,哪一个去,倘有靠得住回杭州的人,贴他船钱饭钱,不就把你们婆媳带回去了?”
  “这好!谢谢詹少爷,我们就走。”
  当下将小白菜从走廊上唤了进来,沈媒婆道明动向,交代她看守门户,随即就跟着詹善政走了。
  走到半路,詹善政想起身上不曾带钱,如果谈妥了,当时就把一切费用交了给人家,岂不漂亮?因此,经过自己的客栈,嘱沈媒婆在外稍候,进去将他姐姐叫来,尚未动用的一百两银票揣在身上,顺道买了四色水礼,一直就到仁钱会馆来看赵司事。
  赵司事为人很热心,跟詹善政相交的日子虽不多,但很投机,听他道明来意,一口就答应帮忙。
  “我晓得有两家人家,要回浙江。”赵司事说,“一家是选了云南的知府,老太太嫌路远,又有瘴气,情愿回浙江,船都定好了,大概十天半个月就要动身;还有一家是奔丧回杭州。看看哪家肯做个顺水人情。”
  “那就拜托了,”詹善政说,“应该贴补的船钱伙食,也请你谈好一个数目,决不敢少。”
  “那好说,那好说!我今天下午就去,晚上就有回音。”
  于是詹善政又将沈媒婆送回客栈,及门而止。沈媒婆回到自己屋里,意外地发现沈妈来了。一朝生,两朝熟,彼此都很亲热,真像是多年的干姐妹一样。不过,小白菜却仍旧淡淡的,没有笑容,也不大说话,一副抑郁寡欢的样子。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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