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7 /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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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高声吩咐:“请客人宽坐,等我起身。”
  这一下,把任姜也惊醒了。荆轲转脸看去,她正伸出一条白皙柔腻的手臂,绕过浑圆的肩头,握着一弯黑发,斜着脸,以一双蕴含着无限情思的眼在向他注视。
  这使得荆轲瞿然一惊,凄然欲泪,而且惘然不甘:顷刻间便可能永别,一夕情缘,将为她带来深重的悲痛,实在令人不安。
  因此,他又生踌躇,思量着如何先腾出一段时间,把她打发走了,再跟盖聂去打交道,也免得她担惊受怕。
  而任姜已看出什么来了。“谁?”她忧疑地问,“谁来了?”
  “不相干的人。”他随口答说。
  “不相干的人,何以在人家尚未起身时来敲门?”
  这话问得有理,荆轲觉得很难解释。转念一起,实在也不容自己去作什么从容的安排,因而又变了主意,低声说道:“我要跟个人出去一趟。马留在这里,到午间不回来,叫店家把马卖掉,给了店钱,多下的送你。”
  这是什么意思?任姜再看到他那微微的长眉和紧闭的嘴唇,突生莫名的恐惧:“到底是什么人?”她伸出双手捉住荆轲的右腕并且把身子微向后仰,是准备着拼命拖住他的神气。
  他看着悬在壁上的剑,哑然失笑了:“一个无理可喻的人。”
  任姜的眼光与荆轲的落在一处,猛然打了个寒噤,接着断然决然地说:“你别去!”
  那是妻子关切丈夫的安危的神情和口吻,荆轲极其感动,思量着是不是可以逾墙而走?但一个念头没有转完,他就生出强烈的自谴,为了一段柔情,失却男儿气概,这太可耻了。
  “任姜!”他竭力表现出有信心的样子,“不要紧,你别怕。来的那个人,决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会伤人家的性命,不过教训教训他,叫他知难而退。”
  “不!不要去比什么剑,叫店家把那人打发走。”
  “不好,不好!得我自己去料理。”
  任姜没有再说话,把双手一圈,拿他那条右臂紧紧抱在怀里,是再也不放的了。
  “别这样子!”他半开导半恳求地说,“倒叫来的那人耻笑了去。你放放手,让我起来。至多一个时辰,我一定回来;你也别走,等着我回来,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任姜毕竟无法永远拖住他,放了手,帮他整装束带,穿戴停当。最后,替他在腰际系上了剑。
  “你可千万小心些!”
  “我知道。你在屋里别出来。”
  说完,荆轲一手扶剑,一手开门,昂然而出。下了台阶,一见之下,大出所料,哪里是盖聂?是盖聂的朋友宋意。
  “荆卿!”宋意欢然行礼,大声说道,“到底让我访着你了。”
  荆轲微笑着——那不是他惯有的,用来表示随便什么样的情况,不足以使他萦心动容的微笑,而确是出自心底的愉悦的表现。“宋兄!”他把剑往后推了推,疾步上前,捉住宋意的手臂,怔怔地看着;那样一个善于辞令的人,一时竟找不出句寒暄的话来说。
  “那是你的屋子吗?”宋意手一指,然后又拾起身旁的包裹,“我把你留在榆次的衣服带来了。”
  荆轲心里不知是惭愧,还是感激?但有一点是想得很明白的,宋意既已到榆次的旅舍中去找过,自己的底蕴已经泄露,便不必再对他有所隐瞒了。
  于是,他把宋意引入屋中。那任姜高高兴兴地开了门,宋意也不说什么,只笑得一笑,管自己坐了下来。
  “想来尚未朝食?”宋意问。
  “是的。你呢?”
  “也还不曾。”宋意看着任姜说,“有劳了。”
  就他不说,任姜也正要去吩咐店家备食,她报以浅笑,轻轻走了出去,顺手把门掩上。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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