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6 /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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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河东初下,臣知忻州,捕得契丹纳粟典吏,皆云自山后转般以授河东。以臣料,契丹能自备军食,则于太原非不尽力,然终为我有者,力不足也。
  河东初平,人心未固,岚、宪、忻、代,未有军砦,入寇则田牧顿失,扰边则守备可虞,及国家守要害,增壁垒,左控右扼,疆事甚严,恩信已行,民心已定,乃于雁门阳武谷来争小利,此其智力可料而知也。
  圣人举事,动在万全。百战百胜,不如不战而胜,若重之慎之,则契丹不足吞,燕蓟不足取。自古疆场之难,非尽由敌国,亦多边吏扰而致之。若缘边诸砦,抚驭得人,但使峻垒深沟,蓄力养锐,以逸自处,宁我致人,此李牧所以用赵也。所谓择卒不如择将,任力不如任人。
  张齐贤认为能审慎“择将”,善加“任人”,边界就可安宁。“边鄙宁则辇运减,辇运减则河北之民获休息矣!”此为安边佑民的上策。行此上策,可以招致远方的向往仰慕,他说,“臣闻家六合者,以天下为心,岂止争尺寸之事,角强弱之势而已乎?是故圣人先本而后末,安内以养外。陛下以德怀远,以惠利民,内治既成,远人之归,可立而待也。”
  这番话看起来很有道理,皇帝接纳了。但也有人说:伐辽固然不宜,但幽燕必当恢复。因为第一,燕云十六州本是中国的疆土,岂可让黄帝子孙陷于夷狄?第二,燕蓟不收复,则河北受到严重的威胁,河南自然亦不能高枕而卧。但以辽国方强,恢复幽燕的时机未到而已。
  这一层道理,皇帝自然也很了解,所以积极展开联络各国的工作。首先是想与契丹以东的渤海国结盟。渤海国这一族称为靺鞨,就是女真族。国土甚广,辽河以东,直到鸭绿江与高丽接壤地都是。如果它能出兵夹击,契丹腹背受敌,必亡无疑。宋朝皇帝向渤海国提出的条件是,一旦契丹被灭,中国只要收回失地,关外契丹的土地,都归渤海。可是渤海不敢许诺。以后又遣使到高丽,要求发兵,高丽亦不肯应命。
  这是太平兴国六年秋天的事。过了一年,辽国内部发生了一件大事:耶律贤死去了。
  太平兴国七年九月,辽王耶律贤巡幸到云州焦山地方,得病不起。托孤给一文一武两大臣:韩德让、耶律斜轸。被封为梁王的长子隆绪接位。隆绪小名文殊奴,才十三岁,因而由萧太后专政,恢复国号为“大契丹”。第二年,改元统和。萧太后重用韩德让,军事则以耶律休哥为重寄,担任“南面行军都统”,负防范宋军北上的全责。
  再下一年,宋朝也改元了,称为雍熙。雍熙二年,有个屯守边境的将领叫贺怀浦,与他的儿子雄州刺史贺全图,一向喜欢发议论,此时上书皇帝,说契丹主年纪太轻,母后专政,宠信一班佞臣,这是讨伐契丹的一个大好时机。
  他的话只说对了一半,契丹母后专政是不错,但宠信的却不是一班无用的佞臣。萧太后萧燕燕,方在盛年,宫闱寂寞,难免有像武则天的“莲花六郎”那样的宠臣。但效劳床笫并不能效劳疆场,这一点在萧太后是看得很清楚的,绝不会以私害公。
  然而皇帝却偏偏听信贺家父子所未说对的那一半,决定来年春天,大举取燕,以曹彬挂帅,衔头是“幽州道行营都部署”。这因为仍旧算皇帝亲征,所以衔头中有“行营”字样。
  曹彬左右还有两路人马。一路是米信负责,由河北东面直上出雄州,也就是幽州东北的顺义县,一方面阻断契丹南下,一方面配合曹彬夹攻幽州。
  另一路与曹彬在定州也就是河北定县分道,曹彬略微偏东,直扑幽州;定州路都部署田重进则略微偏西,出飞狐口——这一路与第四路的任务不是攻城,但比攻城来得重要,是预备与契丹大战的主力。
  第四路由潘美挂帅,衔头是“云、应、朔等州都部署”。云州是大同一带,应州是浑源一带,朔州是马邑一带。这三州在太行山之后,原是石敬瑭割与辽国的十六州中的三州。皇帝决定收复失土,所以命潘美由河东往河北打,与出飞狐口的田重进会合,不仅要挡住契丹援燕之师,而且要求迎头痛击,希望这一场硬仗,就能打得契丹一蹶不振。
  四路人马中,潘美这一路最受重视,其中原因之一是,他的副帅就是杨业。
  雍熙三年三月,曹彬由河南北上,派出先锋李继隆,取固安,攻新城,直逼涿州。契丹的守将名叫贺斯,已被李继隆阵斩。契丹兵溃而复集,将由东面来接应的米信所部三百人,团团围住。米信手执大刀,步战突围,幸好曹彬亲自带兵赶到,内外合力,在新城东北,大破敌军,随即占领了涿州。
  田重进这一路的人马,急行军到了飞狐口以南,遭遇了敌人。契丹的这名主将,名叫大鹏翼,官拜“西南面招讨使”,领兵相拒。田重进自己在东面列阵,命他的部将荆嗣绕道到西面,趁黄昏时分,直扑敌阵。契丹兵的阵地在一处高地上面,向下猛冲,得了地利,宋军吃了一个大亏。相持数日,各不相下,荆嗣想了一条计策,派出两百人沿大路布设旗帜,同时率领部下所有人马,疾趋敌阵,叫骂挑战。
  大鹏翼扎兵在山上,遥遥望见大路上旗帜连绵,以为宋军后路的重兵,已经到达,估量不敌,准备退去。田重进就趁他这气馁的片刻,挥兵猛攻。契丹大溃而逃,大鹏翼为宋军生擒,于是飞狐口和灵邱的契丹守卒,望风而降。荆嗣打了个极漂亮的胜仗。
  于是田重进乘胜转战到飞狐口以北,颇有斩获。而第四路的潘美亦打得很好,由勾注山的西陉进入,越过雁门关,破敌寰州,进围朔州。这两地的契丹守将,都举城投降。接着连克应州、云州,截断了契丹的进援之路。
  不幸的是,曹彬打了一个损失惨重的大败仗。
  当曹彬与诸将出征以前,面谒皇帝辞行,皇帝对进取方略,曾作过一番明确的指示。
  “潘美与杨业行军要快,直趋云、朔,但行动要隐秘。曹彬将兵十万,不妨大张旗鼓,声言必取幽州。缓缓行去,以持重为上,不准贪功轻进。这一来,契丹必以大兵救幽燕,对山后各州,就顾不到了。”
  此是声东击西之计,曹彬的任务就在诱敌深入,掩护潘美与杨业以精兵袭取太行山后的寰、朔、应、云各州。但是曹彬的部下,却不明白皇帝的深意,尤其是先锋李继隆,轻骑疾进,所向克敌。捷报到京,皇帝总不免疑虑,觉得曹彬这一路进兵太快,违反了他的持重的训诫,不能达成诱敌的目的。
  及至兵到涿州,与耶律休哥快将形成短兵相接之势,如果鼓勇直前,一举而下,自然也是好事。然而曹彬的部队却无力前进了。
  这主要的是因为遇见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耶律休哥的人马不多,只能坚守待援。他白天不敢出战,只是虚张声势,到了晚上,派出轻骑,四处骚扰,遇见人单势孤在巡逻的宋军,估量吃得掉的,毫不客气地下手,神出鬼没,对宋军的士气颇有影响。而最狠的一着是伏兵林莽之间,绝宋军的粮道。这样十天下来,曹彬军粮不继,无法再留在涿州,沿白沟河退到涿州以南的雄县,等待粮食。
  皇帝得报,大为困惑,哪有敌军在前,不作坚守之计,而退师待粮的?因而飞骑传旨,命曹彬赶紧再沿白沟河南下,与米信一路取得联络,等潘美与杨业扫平山后各州,再会合田重进,一起攻取幽州。
  但是,曹彬的部下,眼见潘美与田重进接二连三地打胜仗,自觉握重兵而不能有所作为,是奇耻大辱,因而谋议纷起,这个也要进攻,那个也要进攻。曹彬与米信商议,怕压抑太甚,会激起兵变,决定再度进兵涿州。
  这一次进兵,大家带的都是干粮,到了有井、有河的地方,席地而坐,就水进食。而耶律休哥,派出不少小部队,十二个一群,专趁宋军进食的时候来骚扰。这对宋军构成了极大的困扰。自救不暇,疾于奔命,加以天热缺水,士兵苦不堪言,从雄县走了四天,才到涿州,已经搞得人饥马乏,困顿不堪,什么雄心壮志都丢到九霄云外了。
  相反,契丹的战斗力却增强了,萧太后与她的儿子文殊奴,亲统大军南下应援,自幽州西南行,渡过桑干河,已到涿州东北的驼罗口。曹彬与米信自知不敌,只好去而复回,向西南撤退。
  哪知耶律休哥却不放过他们。萧太后所统的大军是正兵,耶律休哥所带的便是奇兵。奇正相生,一明一暗,耶律休哥暗中追了下来,追到涿州西南四十里,拒马河以北的岐沟关,一仗大胜。曹彬与米信已经无法部勒各营,只有连夜渡过拒马河,打算到易州安了营再说。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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