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倾覆(九)秦宵(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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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位郎官应了一声,甚至没有去探一下鼻息,便将人抬走了。
  布置简单的小室里,老人家稳如磐石的面孔在袅袅升起的沉郁的檀香轻烟里显得格外的朦胧而邈远。
  全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挽在发髻间,装点的唯有一只看起来有些俏皮的翡翠鹧鸪。
  老人家缓缓睁眼,看着香火供奉后的弥勒佛。
  缓缓一笑,抬手抚了抚鹧鸪,波澜不兴的眼底仿佛划过一丝什么,来不及捕捉,便又阖上了眸子。
  “阿弥陀佛。”
  在微红的夕阳缓缓坠下的时候,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
  雨丝带走空气里最后一丝夏日遗留的温热,清凉的温度在深秋傍晚的时节里缠绵的格外萧瑟而迷惘。
  腊梅幽淡而悠远的香味,也为整座肃穆的宫禁晕染上几分沉然的感觉。
  皇帝一身红色绣五爪蟠龙衣袍,倚着輦上雕龙扶手上半掩着淡金色织锦依缘。
  那样明艳的色调穿在他的身上,被岁月沉淀的泰然威势一压,不见半分艳俗,反将他俊秀如玉山的容颜衬的如月光皎洁,有蕴怀星月之光的清举意态。
  他的面色在浅淡的光线下亦是澹澹,忽道:“舅父对背后的算计知否知情?”
  随行在侧的秦宵低垂着眉目,叫人看不清长长睫毛下掩藏着什么样的光彩:“奴婢只是内侍,不懂这些。”
  皇帝暼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秦宵,你越来越不老实了。”
  秦宵眼底微微一动,旋即淹没在秋雨如丝里,淡淡道:“陛下希望奴婢懂什么?又希望定国公知情什么?一桩陈年旧案,牵动的人有多少,付出代价的人就得有多少。谋害嫡长兄、毒害清澜郡主,得到好处的人可不止他苏仲垣一个人。”
  皇帝听他如此说,倒也没有动怒的意思:“你在意指朕也该付出代价么?”
  秦宵目视前方逶迤一片的朦胧,颔首应了一句“不敢”,只缓缓道:“皇权斗争里父死子伤,无辜者牺牲,是常态。可在百姓之间,哪怕权贵之家,却是容不得的。周大人也好,沈国丈也罢,不能、也不敢动摇国本,却绝不会放过徐惟、苏仲垣之流。午夜梦回之时,总希望自己的梦境里不是亲人泣血的哭诉。这是人性。”
  皇帝侧身,以手支额:“所以,这是他们的合作。”
  皇帝的话是肯定,而秦宵也没有否认。
  内侍的容色总是比普通人苍老的晚一些,幽淡的光线里,行过一树堆雪般花树,为他沉稳而阴柔的面孔更添了几分幽深。
  秦宵只淡淡一笑,徐徐的口吻仿佛只是说着一件寻常事:“那些人享受旁人性命为代价的荣华,也该还回去了。”
  雨丝是极细的,被风一吹,薄薄的扑在面上,凉凉的,仿佛要钻进心里去,皇帝眯了眯眼,眸光细碎而冷漠:“成王败寇,输,是他们无能。”
  秦宵的面上有自然悲悯与深重的鄙夷:“陛下说得是,所以,徐惟也好,苏仲垣也好,落得今日地步,只能怪他们自己无能。”
  铺着春恩常在地砖的甬道似乎总是走不到尽头,抬轿的小黄门迈着一致的脚步,轻而稳。
  听着皇帝和他们大祖宗说话,直把自己当做聋子,不敢记在心底。
  秦宵修长的腿不紧不慢的随行在轿辇之侧,自臂弯里垂下的雪白拂尘缓缓晃动,与他清隽身姿相称,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默了须臾,他浅淡的眸子微微一垂:“自然了,若是有人也能这位费尽周折为他们报仇,他们这辈子也算值当了。若是没有,或者连身边的人也希望他们死,只能说,人心太恶毒了,没有报应,也会有因果循环的。”
  皇帝听他说了这许多,句句都不是内侍该说的,却也不以为意,他面上的神色有些邈远,仿佛是沉入深海的船只,只余了乌碧碧的剪影。
  瞟了他一眼:“秦宵,有时候朕看不懂你。”
  秦宵漫漫然一笑:“奴婢只是泥沼里为了活而挣扎的人,陛下是云端上的王者,自然不懂。也不必懂。”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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