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间事 第17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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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被初醒的恍惚卸去防备,又或许还陷在梦里,忘记了自己是谁——这一时刻,她眼睛很亮,目光却柔和,像初生的婴儿看世界,不带爱,也没有忿。
  她看卫来的眼睛。
  卫来也看她。
  从来没跟人对视这么久。
  忽然觉得,舱内暗的恰到好处:看不到她穿着、装饰、面色、肢体动作、微表情,也就不用接收那些乱花迷眼的芜杂信息。
  他参加过特训课,课目分的很细,教你观察目标的衣着、习惯动作、随身配饰、嘴角是否翘起、眼睑是否收缩,恨不得细到身上的每根毛,只为剥出这人的真实面目。
  为什么从来不教人看人的眼睛?
  卫来说:“你做噩梦了。”
  她点头。
  “喝水吗?”
  她摇头:“有酒吗?”
  头等舱有红酒供应,卫来揿服务铃给她叫了一杯,岑今接过来,像是喝水,一饮而尽。
  昏暗的空气里多了微熏酒香。
  卫来笑了笑,就地坐下,有时做一场噩梦,比真的死里逃生还累——这种时候,她可能不想动、不想被打扰,但一定也不想一个人待着。
  机身有小的持续颠簸,应该是骑上了乱流,岑今问他:“你做过噩梦吗?”
  “做过,小时候常做。”
  他眯起眼睛,看前排乘客的靠背,好像透过那层靠背,就能看进早年的梦里。
  “梦见海水从甲板的口灌进船舱,我被淹死了,像鱼一样翻着肚皮漂在船舱里,身上长满了苔藓。”
  多残忍的梦,更残忍的是醒了之后还要踩缝纫机、啃硬的能划破嘴唇的面包皮,那时候觉得,能熬过去的话,将来一定有大出息。
  现在这出息,也不过尔尔。
  他问:“你呢,梦见什么了?”
  “梦见卡隆。”
  “我离开卡隆之后,看过很长时间心理医生。”
  卫来想起麋鹿说过的话。
  ——“很多从战地撤出的人,都有严重的心理创伤。”
  人的身体和心都是软的,拿去碰这世上的锋利和铁硬,当然会有创伤,不过差可告慰,总还有机会可以愈合。
  卫来想说些让她安慰的话:“刚才在后舱,遇到一家卡隆人,他说,很感激那些当时救助卡隆的志愿者——你当时的选择,的确很让人佩服。”
  扪心自问,自己做不到。
  岑今笑起来。
  开始是低声的冷笑,然后就有些失态,像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笑话。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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