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一斛珠第一折下(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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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流徽说,你那晚伤得不轻,今日又配合着廷尉寺调查了一整天——”玉衡在得了应允后推开了里屋的门,正见苏敬则倚坐在书桌旁,俯首以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调整着琴的定弦,不由得轻声一笑径自改口,“看来我的担忧有些多余了。”
  不论心下究竟怀着怎样的思虑,苏敬则素来表现出的都是一副温文守礼的模样,如今他半披着墨发,颇为随心地倚坐抚琴,一缕垂落的散发将平素静如明渊的目光分割得迷离,倒是平添了几分风流恣肆的气韵。
  “我听闻那晚是玉衡姑娘作为长秋宫的使者前去应对楚王,若非定北军的人赶到便是寡不敌众,”苏敬则仍是以一贯温和带笑的语调应答着,他微微抬起脸来看向玉衡,面色却是显而易见的病态,“看来还是我的担忧更多余些——玉衡姑娘请坐吧。”
  玉衡径自取了圆凳在不近不远之处坐下,似乎全然不急于探讨正事一般,打趣道:“对于我此时的造访,苏公子似乎并不惊讶呢……我原以为会同那些儒生们一般,多少也该‘教导’一番男女分席之言。”
  苏敬则便也有几分轻快地笑了一声:“玉衡姑娘行事向来自有一番缘由,我又何必以常理相度?何况,即便我的答语如玉衡姑娘所愿,你岂会甘愿搁置正事打道回府?”
  “被看穿了啊……”玉衡不无遗憾地应了一声,“看来苏公子早已猜到了我的来意。”
  “能令玉衡姑娘从洛阳宫中抽身的,自然也唯有此事。”苏敬则随意地拨弄着琴弦,虽是笑着,目光却沉沉不辨情绪,“无论玉衡姑娘相信与否,九月二十九夜廷尉寺的变故并非因我而起。”
  “这一次苏公子猜得不太对。”玉衡听罢,不由得戏谑着否定道,而后却又微微蹙眉,“我此次是为了提醒,兵变那日我恰巧听到了些风声,长秋宫对定襄伯府之事起了疑心,有意要将你调离廷尉寺的中心。”
  苏敬则沉吟片刻之后,语调笃定:“如此看来,那晚对我下手的却并非长秋宫之人。”
  玉衡轻轻挑眉:“何解?”
  “以长秋宫的处境和手段,大可将我直接杀死,而后伪造出兵祸所致的假象。”苏敬则说到此处,很是不在意地笑了笑,仿佛并非在谈论那生死一线的经历,“他之所以留我一命又试图嫁祸,想必是打算在取得遗物的同时——骗过长秋宫吧?”
  “看来另一个不该出现在那里的死者才是长秋宫的人。”玉衡思索着,忽而察觉到了些什么,笑吟吟地追加了一句,“若是如此,苏公子留在廷尉寺的口供,似乎并非实情。”
  “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罢了。”苏敬则笑着微微颔首,沉黑如深渊的眸子似也在这一刻有直达眼底的笑意闪逝如微光,“因为是我杀了他。”
  “什么?”玉衡闻言面色一凛,几乎要站起身来,惊讶之色亦是难得地溢于言表,“我记得卷宗提及到致命的一剑十分利落熟练……怎么可能是你?”
  “只会那一剑罢了。”苏敬则的手指顿了顿,无意识地微微扣紧了琴弦,骨节隐隐发白,言语之中却是带着几分轻飘飘的自嘲之意,“我并无习武的天赋,进入秣陵书院时也已错过了最好的时候,不过仍是央着慕容先生教了这一剑,算来也练了近十年。若那日还不能杀之于不备,岂非白费苦心?”
  “十年……即便是资质平平之人,也不当只会一剑。”玉衡的神色之中分明仍旧存有疑虑,“苏公子,如今也不必继续藏拙吧?”
  “多而不精未必是好事。”苏敬则旋即又恢复了往常温和带笑的语调,轻轻摇了摇头,闲然地谈论着自己,“我需要的可并不只是勉强健体防身的多少招式,而是能够在抓住高手破绽后一击毙命的方法——如此看来,最为凌厉的一剑便已足够。”
  玉衡回忆起那时在怀秀园的情景,蓦然间便有了几分后怕:假设那时她偏要铤而走险地灭口……谁能保证她便不会掉以轻心呢?
  “倒也有几分‘十年磨一剑’的意思……”玉衡半开玩笑似的笑答,却也分明听出了他言下几分微妙的不甘之意,自然也识趣地将话题就此揭过,“如此看来,应少卿留在旧书房的东西,并未失窃?”
  “不错,我还原了机关。”苏敬则简略地描述了一番那时的情形,末了又道,“那时的局势之下,我完全没有将那册卷宗安全带离的方法,倒不如暂且归于原处。”
  “这之后你只需用尸体的血抹去话本侧面的血字,若非应少卿本人,自是无迹可寻。”玉衡轻笑一声接过了苏敬则的话,“真是个好办法——不过除了长秋宫以外,还有谁在惦记那里呢?”
  “无非是昔年有能力参与些什么的藩王,被应少卿调查出了什么把柄,才急于来寻找。”苏敬则笑了笑,言语之间颇有几分深意,“如今我这少卿之位虽是名存实亡,不过终归仍需配合他们调查,若想暂时取回那卷宗一阅,还是可以设法的。”
  玉衡顿了顿,会心一笑:“苏公子还真是……善解人意。不过这一次,我恐怕并没有足以作为交换的筹码呢。”
  “听闻长秋宫命玉衡姑娘留在洛阳宫中调查一些事情?”苏敬则却并不接此话,转而笑道,“我却是听闻,有人前几日寻到了谢家的那个女儿,过几日想必她便会被接入洛阳宫吧?”
  “一件小事,前几日便早已处理完了。不过长秋宫并没有令我就此出宫的打算,只怕也与谢家女儿事有关。”玉衡一面说着,一面站起了身来,“苏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
  苏敬则仍旧淡淡地笑着,径自微微垂眸看向了琴弦:“玉衡姑娘可知长秋宫对外宣称的理由是什么?”
  “说是谢徵此次终归平乱有功,且谢家之事早也有待商榷——只怕是要将这黑锅甩出去。”玉衡的脚步顿了顿,沉吟片刻,不紧不慢地调侃道,“依苏公子所言,待得那位‘谢小姐’来了洛阳宫,才是了无宁日。”
  她不自觉地略微咬重了“谢小姐”三字。
  “那么,玉衡姑娘可愿赏脸,在此听上一曲?”苏敬则指尖一动,轻轻地拨动了一下琴弦。
  “自怀秀园之后,倒是再未有缘听得苏公子的琴曲。”玉衡漫不经心地笑着,调侃般地作势行礼,“既然是苏公子邀约,玉衡又岂有拒绝的道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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