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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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岂料宁淑却真的放下身段,没名没分地跟着阮茂学,甚至生下长女之后,将阿俏寄放在娘家,自己则一直住在省城。直到生下阿俏的亲弟弟阮浩宇,宁淑才得以正式向阮家长辈敬茶,以继室的身份入主阮家。
  算起来,自己的弟弟都已经九岁了,母亲竟然到这时候才想起自己在浔镇上还有一个女儿——
  想到这里,阿俏眯了眯双眼,举起手中的木棒,对准了河蚌上肉质最为肥厚的斧足用力捶了下去,“砰砰砰”……直到她浑身都觉出些汗意,阿俏这才甩开手中的木棒:河蚌的肉这样捶过,炖起来会格外酥烂,而她心里的郁闷,也多少消解了一些。
  “啧啧,”母亲宁淑的声音在灶间外头响起,“阿俏看起来真是能干。”
  “什么叫看起来能干?”舅舅宁沛替阿俏打抱不平,“这镇上所有的姑娘家,阿俏若说是厨艺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了。阿俏,你这是要做什么?”
  阿俏侧过身,对舅舅说:“家里没什么旁的菜了,就做个菜薹河蚌。我去片两片火腿下来。”
  说着她麻利地爬上梯子,将梁上挂着的一块金华火腿取了下来,片出了几片薄薄的火腿。宁淑留神看她的手法,见她手劲均匀,片出来的火腿大小厚薄完全一致,胭脂色的火腿,衬着雪白的蚌肉、翠绿的菜薹,十分好看。
  阿俏便将蚌肉、火腿和菜薹都放在砂锅里上火炖,转脸对母亲与舅舅说:“你们先聊,一会儿河蚌炖好了我送到堂屋来。”
  少时河蚌炖好了,阿俏自己尝了一口,觉得这河蚌的鲜味被火腿一吊,已经尽数被吊了出来,融在汤头里。温润的味道,热乎乎的汤水,刚好可以祛一祛人们心头的寒气。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滚烫的砂锅,慢慢往堂屋过去。
  大约是见到宁淑回来,外人都已告辞了。宁家如今就宁老爷子、舅舅宁沛、舅母张英陪着宁淑坐在堂屋里。表兄宁有信搬了个小板凳正坐在堂屋门口,见到阿俏就跳了起来。
  阿俏小心地将砂锅放在桌上,淡淡地对宁淑说:“……娘,外头寒气重,你喝口热汤,再和……舅舅舅母谈事儿。”
  她以前管宁沛叫“阿爸”,管张英叫“妈”,如今可得一一改过口来。
  只这一声,宁沛的脸色已经黯然。阿俏一瞥眼,舅母张英看上去已经要哭出来了。
  阿俏转身离开,听见外祖父宁老爷子在堂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宁有信则跟着阿俏到了堂屋口,终于没说什么,一跺脚就转了回去,继续听父母和大姑说话。
  阿俏自回厨下去收拾,不久就听见堂上争执起来,急脾气的舅母终于还是忍不住高声说:“大妹,不是我说,你当初把阿俏放在我们这儿,我们不说什么;你生下侄儿进阮家门那年,若是就把阿俏领走,我们也没什么好说。可是如今阿俏养到十五岁,出落成这么个能干懂事的大闺女,你这会儿站出来了,说要将闺女讨回去……”
  下一刻舅母就哭出了声儿,“……你当我们夫妻是什么啊?”
  阿俏双眼也忍不住热了起来。
  宁淑在堂屋里又说了些什么,大约是向舅舅舅母解释省城的情形,说她将阿俏带到省城,能够给她更好的生活。舅舅有些不忿,与宁淑争了几句。最终还是宁老爷子发了话,将阿俏叫了去,要阿俏自己做决定。
  晚间,阿俏卧在自己房里,睁着眼直直地望着雕花木床的床顶。
  早先母亲宁淑那种志在必得的态度有点儿激怒了她,可是现在想想,母亲的想法也能叫人理解:宁淑如今已经在阮家完全站稳了脚跟,又是在省城那样的地方,哪怕是要给阿俏寻个归宿,也比在浔镇这样的小地方要便宜许多。
  而且宁淑反复向阿俏提起“见市面”这三个字。阿俏承认,上辈子她之所以跟着母亲去了省城,这三个字功不可没——她的确曾想走出这世代所居的小镇,见一见更大的天空;可她也从来没想过,外面的人心,比她所能想象到的,更复杂,更险恶。
  这时候卧房门上轻轻敲了两声,舅母张英拉开门,一闪身进来,低声问:“阿俏,睡着了吗?”
  阿俏赶紧支起身子,叫了一声“舅母”。
  舅母过来,在阿俏榻旁坐下,悄声问:“阿俏,你可想清楚了?”
  阿俏摇摇头——
  她心底早有决定了,只是却不愿当着舅母的面说出来。
  “好阿俏,舅母其实……不是想拦着你们母女团圆。”舅母低着头,坐在离阿俏较远的地方,轻声说,“只是舅母总想着阿俏长这么大,还从没出过这么远的远门……”
  说到这儿,舅母的说话声儿又开始打颤。
  “又想着你一下子成了旁人家的女儿,家里亲戚怎么待你,下人们又怎么看你,会不会因为你是小镇上长大的,就觉得你没见过市面,欺负你……”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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