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十二时辰(出书版) 第14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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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器有点着急,他不太明白,这么明显的事,张都尉就算了,为何连李司丞那边都迟迟不下命令。要知道,这边每耽搁一个弹指,敌人便会远离长安城几分。
  整个包围网,骤然静止下来。崔器一会儿看看沉思的张小敬,一会儿远眺附近望楼,手指烦躁地在刀鞘凸起的铜箍边摩挲,心里盘算如果再得不到命令,索性先把几个马队撒出去。
  可崔器毕竟是个军人,这种先斩后奏的事,他并不习惯。崔器还在犹豫不决,张小敬忽然站起身来,抖了抖手中地图,目光灼灼——而望楼的通信旗也恰在同时挥动。
  李泌传来的命令,和张小敬开口说出的话完全一致:
  “这是疑兵之计。贼自曲江出,必自最近城门返回! ”
  距离曲江最近的城门,南有启夏门,东有延兴门,不过一里之遥。突厥狼卫从东南角脱出,可以从这两个城门大摇大摆地再次进城。这么一出一进,轻轻松松,就可以跳出九关警戒,逍遥自在。
  崔器的额头沁满了庆幸的汗水。幸亏没有出城,否则可真是南辕北辙了。他急忙用望楼向二门发出警告,同时就地解除九边封锁,火速向二门靠近。
  可在这之前,靖安司耽误了太多时间在修政坊部署,骤然转移一片混乱,执行十分缓慢。
  启夏、延兴二门是畿东百姓入城观灯的重要通道,此时正是高峰时期。等二门传回来消息,狡黠的突厥人早已混在大群百姓之中,再一次进入长安城中,不见踪迹。他们晚了一步。
  线索就这样断开了,可时间却毫不留情地一刻一刻流逝。
  崔器先匆匆写了一封密报,着人快马送去靖安司,这事太大,不敢有半点瞒报。然后他看向张小敬:“张都尉,咱们怎么办?”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称呼张小敬的语气越发卑微起来,近乎乞求。
  “等一下。”张小敬半趴在地上,身子前倾,鼻翼微微耸动,像一条猎犬。
  崔器摸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不敢追问,只好惶恐地等在旁边,呼吸粗重。
  说来可笑。崔器在陇山之时,刀头舔血,快意豪勇,面对生死从无顾虑;在长安的优渥生活,没有洗去他的战力,却腐蚀了他的胆量。当一个人拥有太多时,他将再也无法看淡生死。崔器忽然羞愧地发现,他一直叫嚣着为阿兄报仇,只是为了掩盖自己惧怕落罪。
  自己的前途,就着落在这么一个死囚犯身上了吗?崔器心有未甘地想。
  张小敬忽然抬头,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宣徽院那边你有熟人吗?”
  崔器一愣,宣徽院属于宫内一系,跟城防半点关系也无,张小敬忽然提它做什么?张小敬道:“若我记得不错,宣徽院下属有五坊,专为天子豢养雕、鹘、鹰、鹞、狗。若能向狗坊借来几只鼻子灵敏的畜生,此事还有希望。”
  他抬起手来,抓起一把尘土放在鼻子边上,深深吸了一口。
  闻记香铺的合香品质优良,可以持续数个时辰不散,驰名西京。
  第五章 未正
  木盒打开后,左边是一个熟皮墨囊,
  右边嵌着一管短小的寸锋毛笔和一卷毛边纸。
  这是专为远途商旅准备的,以盒为垫,可以在骆驼或马背上书写。天宝三载元月十四日,未正。
  长安,地点未明。
  几辆开敞的双辕辎车第二次驶入这一处偏僻货栈,这一次它们装载的不是圆木桶,而是一排排青黄色的竹竿,少说也有近千根,有如无数长矛挺立。这些竹竿都是三年湘竹,约有手臂粗细,三尺长短。竹竿的两端都被仔细地锯成圆形楔口,应该是用于做某种嵌合的设计。车尾的翘尾处,还堆着为数不少的湿河泥。
  随车而来的,是十几名草原工匠。他们个个眼袋肥大,面带疲色,走路时扶住车边,脚步略显虚浮。他们已经加班加点干了数日,几乎没合过眼。
  车队一进货栈,几名狼卫立刻拿起扫把出去,把附近的车辙打扫干净,再将院门关闭。
  曹破延跳下第一辆车,指挥车子缓缓停靠在栈台边缘。整个长安城都处于上元节前的兴奋状态,这个小车队运的又不是什么危险品,并未没引起任何注意。
  龙波嚼着薄荷叶走过来。他围着车子转了一圈,随手抽出几根竹竿审视,然后一歪头,示意可以卸车了。栈库大门被咯吱咯吱地推开,一股难闻刺鼻的味道从里面飘了出来,似乎正有什么东西被架在火上熬煮。草原工匠们知道,那里面是阙勒霍多的魂魄,他们纷纷发出兴奋的呼喊,还有人当场跪拜。
  最后的工序即将开始,阙勒霍多即将合二为一,谁也没法阻止长安的毁灭。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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