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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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懿为什么要规避仕途?《晋书·宣帝纪》给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汉室已走向穷途末路,故司马懿不愿屈节于曹氏。如果这么看,司马懿似乎像个大忠大义的愤青。但若从司马懿一生所作所为来分析,就知道这绝不是他的真实想法。
  当时,曹操横扫中原,挟天子以令诸侯,但黄河以北的霸主袁绍(袁逢的儿子,汝南袁氏成员)依旧势力庞大,且正准备跟曹操在官渡干仗。司马懿不确定鹿死谁手,故选择静观其变。还有一个原因,司马懿的至交好友——名士胡昭以隐居遁世而闻名,这或多或少也影响了司马懿。不过话说回来,胡昭确是淡泊名利不假,他直到八十九岁去世时始终未曾涉足官场,但司马懿肯定跟淡泊名利沾不上边,他大概是想靠清高的姿态邀名射利,为将来的仕途积累政治资本。
  就这样,司马懿整整装了七年病。直到公元208年,曹操将袁绍余党彻底歼灭,他判断再无政治风险后才接受曹操延揽,加入其幕府。
  这时候,曹操已成为天下最强霸主。公元213年,曹操被汉帝刘协册封为魏公,魏国的国都定在黄河以北的冀州邺城。通常情况下,东汉藩王的藩国仅有一个郡,但魏国的国土面积大得惊人,足足占了冀州十个郡。公元216年,曹操晋爵魏王,成为东汉迄今为止唯一合法的非刘氏藩王。
  曹操家大业大,他两个最出色的儿子——曹丕和曹植也开始觊觎起世子的地位,二人明争暗斗不断。毋庸置疑,谁能当上世子,谁就能继承魏国。世子其实和太子意义一样,因为曹操是诸侯,诸侯的继承人称世子,皇帝的继承人称太子,就是这么一点区别。
  司马懿必须得考虑自己的政治前程。众所周知,曹操麾下猛将如云、谋臣如雨,这票人都是大半辈子跟着曹老板创业打天下的老臣,虽然史书中记载司马懿偶尔也跟曹老板讲几句所谓的金玉良言,但那基本上都是顺势而为、无关痛痒的白开水。司马懿要跟创业功臣拼仕途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司马懿有很强的进取心,他既已踏上仕途,就要往上爬。很快,他敏锐地找到一条出路——只要死抱住曹操的继承人,等曹操一死,自己的仕途肯定安枕无忧。那么说,曹丕和曹植到底谁能坐上世子之位呢?
  以当时的情况看,概率各百分之五十。
  不赌没出路,赌就有风险。最终,司马懿与三弟司马孚联手,采用了一个相对稳健的投资方式——对冲。
  对冲指同时进行两笔方向完全相反的投资。老二司马懿押宝曹丕,他和曹丕越走越近,不出几年就成了曹丕的死党。老三司马孚则押宝曹植,成了曹植幕僚。不过,即便这样最多只是保本,搞不好兄弟二人一死一活就更得不偿失了。别忘了,对冲投资的关键在于随时调节投资比例。
  公元217年,曹丕设计把曹植灌了个酩酊大醉。曹植耍起酒疯,竟私自打开皇宫司马门,更在专供皇帝行走的御道上酒驾马车。这事把曹操给惹毛了。曹植由此失宠,曹丕赢面越来越大。
  身为曹植幕僚的司马孚处境堪忧,他既想转投曹丕,又不想摊上背叛曹植的恶名。最终,他以自己独特的方式解决了这一难题。他只要发现曹植举止不合礼法,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骂,而且,这令人尴尬的情景常发生在公开场合。
  曹植央求:“你直言进谏固然好,但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司马孚甩出一句:“臣性子直,一心为殿下好才口无遮拦,想不了那么多。”
  我是忠臣,你能把我怎么着?然而,从人情世故的角度来看,如果司马孚真为曹植尽忠,理应私底下劝,他大庭广众让曹植下不来台,除了给自己博一个不明世故的忠臣、直臣形象外,绝对有损曹植声望。
  另一边,司马懿跟曹丕别有一番说辞:“我三弟做临淄侯(曹植)幕僚可是被逼无奈,他看临淄侯一百个不顺眼,常跟我抱怨要辞官。”
  曹丕心领神会道:“你弟弟这事,我心里有数。”
  曹丕与曹植之间的斗争长达十几年,二人耍尽权谋,也耗尽了兄弟情分,果然以曹丕胜出告终。毫无疑问,这意味着曹丕将来会成为魏国国君。很快,司马孚就因为有先前的铺垫,顺利跟曹植提出辞职,转做了曹丕幕僚。司马家兄弟二人的政治对冲玩得相当漂亮。
  再说曹植,由于他的落败,其追随者即将大难临头了。在曹植众多亲信中,有位才华横溢的名士,他就是前面提到的有“四世三公”之称的弘农杨氏成员——杨彪的儿子——杨修。杨修的母亲是袁氏,舅舅是曹操早年最大的敌人——袁绍、袁术兄弟。有这么一个背景,又在世子之争中站错队,可想而知不会有好下场。果不其然,曹操为了帮曹丕扫清障碍果断将杨修处死。野史说曹操杀杨修是妒忌其才华,这纯属无稽之谈。其他曹植的铁杆亲信大多也在曹丕继位后被满门抄斩。
  在此留个伏笔,弘农杨氏因为杨修被杀而家道中落,不过半个世纪后,弘农杨氏还会再度崛起,并把西晋朝廷搅得天翻地覆。
  一步之遥
  曹操是中国历史上公认的篡国权臣,但极具讽刺意义的是,他的不懈努力,的确让早该寿终正寝的汉王朝多苟延残喘了几十年。即便皇帝形同虚设,曹操也没有取而代之,他把改朝换代这项宏伟壮举留给继承人来完成,直至公元220年3月他死的时候,依旧披着汉朝臣子的外衣,这算是他以儒家价值观告慰内心的方式。
  公元220年5月,时已春暖花开,马上就要进入盛夏了。这天午后,新任魏王曹丕正斜躺在冀州邺城王宫后花园的王椅上打着盹儿。王宫中的陈设跟一个月前相比并没什么不同,但或许是因为曹操的离去,这里少了几分霸气。
  曹丕做了一个美梦,他梦到曹操刚死时的情景。当时,他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这意味着他再无须担心被曹操废黜世子地位,从此结束提心吊胆的生涯。不过连日来,他也因为给曹操服丧不得不把表面功夫做足,为此,他哭得死去活来,以致嗓子都喊哑了,而限于礼法约束,他更是连酒肉都不能沾。现在,所有煎熬都已过去,往后,等待他的将是无忧无虑的生活。至少,是他认为的无忧无虑。
  一股和煦的暖风吹过,曹丕半睁开双眼,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他迷迷糊糊地看着满园春色,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真想去那儿。”他抬起胳膊,往前方随手指了指。
  候在一旁的侍妾听了,赶忙把曹丕搀扶起来。“王上是想去前面的浮桥?”
  “不,那边……”曹丕嘴里含糊嘟囔,手依旧指着前方。
  侍妾有些茫然。“王上是想去湖边?”
  “不!”曹丕猛地甩开侍妾。他的情绪一下变得烦躁起来,因为他意识到,这几个侍妾根本就没法带他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他手指的方向,乃是距离冀州邺城西南二百四十公里之遥的汉朝旧都——洛阳。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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